微庇箱:加拿大也有社區設計!

部分圖片來自: https://youtu.be/EhFIRF4k7zA?si=OdcLeZpUkB2eZBdf (內含紀錄片的預告片段)

在溫哥華電影節,還看了紀錄片《Someone Lives Here》(2023),內容講述2021年一個名叫Khaleel Seivwright的木匠,獨自發起了名為「多倫多微型庇護箱」(Toronto Tiny Shelter,下稱微庇箱)的社區行動,搭建一個個讓無家者避寒的大木箱,牽起了一場爭取居住權的抗爭運動。

我想,Khaleel的項目正好完美地體現了「社區設計」的精神。

追本溯源,Khaleel有見多倫多冬季嚴寒,住在帳篷城的無家者處境堪慮,便靈機一觸找來廉價的隔層物料,再加上升高木箱的滑輪,製造出一個放置在冰天雪地中,亦能讓無家者溫暖渡過漫長寒夜的大木箱,擺在無家者聚集的公園,任由他們自由選擇入住。相比起單薄的帳篷,木箱就更顯得安全穩固,無家者財物不易被盜竊,而且經得起燃燒的考驗。

毋庸多言,這樣出位的行動難免牽起廣泛注目。由於政府提供的庇護中心環境惡劣,無家者即使面對嚴冬也不願入住;和暖而私隱度高的微庇箱,由於更能切合「用家」的需要,因此大受歡迎。不少人開始自發捐款,及成為協助生產木箱的義工,結果竟成功製造了100個以上的木箱;即使那些最初抱懷疑態度的社會服務人員,亦深感木箱能發揮立杆見影的作用;但對於市政府和執法部門,這自是對公權力的公然蔑視和挑戰。

影片其中最有趣的一幕,是多倫多消防部門主管宣稱微庇箱未達防火標準,聽直播的Khaleel即時粗口大罵:你們何時對木箱做過檢驗?為何連我都不知道!說罷便把木箱推到一家消防局門口,叫裡面的消防員出來實物視察!然後又對木箱進行燃燒測試,證明木箱絕對經得起防火要求。

然而鏡頭一轉,一名無家者由於在微庇箱內生火取暖,結果活活地被燒死了。事件令市政府立時加緊步伐,採取嚴厲行動禁制Khaleel的工作。到了影片的結尾,數以百計的警員、保安加上推土機,全面掃蕩微庇箱和帳篷城,無家者和支持者則負隅頑抗。最後一切歸於無有,但無家者依然沒有容身之地。

《Someone Lives Here》帶來的最大啟示在於:任誰均深知「社會房屋」是加拿大頭號嚴峻的問題,所有人都焦灼地談論和期待,望三級政府能自上而下有所作為;Khaleel卻另辟蹊徑,自下而上針對居住權問題採取直接行動,發揮積極公民的關鍵少數作用,感召更多敢怒不敢言的民眾加入,滙聚成推動社會變革的巨大洪流。

而Khaleel的行動更不無公民抗命的意味,或起碼在刻意撥弄法律的灰色地帶。他的做法難免有一定的爭議性,但卻同時蘊涵著一種力量,有助喚起早已麻木的官僚和沉睡中的業界,打開僵化體制和成規成見的缺口,並開啟各種針對政策頑疾的新想像,激發社會重新向前邁進的動力。不問可知,微庇箱本身並非解決社會房屋問題的靈丹,卻是燃起改革力量的星星之火。

紀錄片難免令人想起日本山崎亮的《社區設計:重新思考「社區」定義,不只設計空間,更要設計「人與人之間的連結」》(2015)一書,詳述16個具代表性的社區設計第一手案例,正好突出了直接行動和積極公民的力量。在島根縣海士町的例子中,山崎亮更是擲地有聲地提出:「一個人能做的事,明天即可開始動手;十個人能做的事,首先從建立團隊開始;一百個人能做的事或一千個人能做的事,便需要與行政單位合作進行。不必凡事依靠行政單位,先從自己能力所及之事著手;實在無能為力時,再與行政單位配合。」

Khaleel正是從一個人自身做起,最終發展成八個人的義工團隊。但到了最後微庇箱和帳篷城的保衞戰,確也滙聚了一百人以上的龐大隊伍。假如山崎亮令社區設計在亞洲(包括台灣和香港)廣受推崇,則Khaleel便是令加拿大,亦可以擁有本土的社區設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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