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海誠總是為香港人打氣!

正當新海誠完成「災難三部曲」——《你的名字》(2016)、《天氣之子》(2019)和《鈴芽之旅》(2022),過去幾年香港也經歷了災難性的變遷;新海誠說的是天災肆虐下的日本,恰巧卻與人禍摧殘的香港構成微妙的對照。

災難之前,救贖的鎖鑰

《你的名字》的主角瀧,得到巫女三葉的感應,穿越回到三年前的糸守町,在彗星墜落前疏散了鎮上居民,扭轉了悲劇歷史的軌跡。但二人皆只是彼此夢境般的存在,夢中的物事會隨著時間而消失,唯一的憑證就只有紅色的繩結。無論是瀧能否成功回到過去,或在片末雙方能否重認對方,皆涉及記憶與遺忘之爭。

與此同時,二人乃是來自差異巨大的城市和鄉村。在東京生活的瀧終能回到過去,正是靠賴糸守町的御神體和三葉留下的口嚼酒。這些都是鄉村遺留下來的文化傳統,對城市長大的新生代來說,已是依稀模糊的記憶。瀧正是通過重拾傳統記憶,才能夠接通歷史、找到救贖的鎖鑰。

恰巧在過去十多年,香港出現了重認文化身分的本土運動,從城市一直追溯至鄉郊,從利東街一路走到菜園村。在遼闊青葱的新界土地上,香港人、尤其是年輕人,終於找到根之所在、心靈的歸宿。亦正是在這實實在在的基礎上,香港人重新走上爭取命運自主之旅。

災難之際,個人的堅持?

假如《你的名字》是致力回到災難之前,則《天氣之子》已是置身災難之中。這次換上了來自鄉村的帆高,在東京大都會邂逅睛女陽菜。二人既在社會底層掙扎求存,逃避警察和黑幫的壓迫,又致力扭轉天雨連綿的厄運,替人消災解難。

但在施展晴女法力之際,陽菜的身體卻愈來愈虛弱,應驗了「巫女是維持天氣穩定活祭品」的傳說。電影特別惹人爭議的是結尾部分,帆高選擇拯救陽菜,而放棄拯救世界。三年之後,人們不但忘記了晴女陽菜,也忘記了晴天。在連綿大雨下,半個東京被淹沒,但人們卻已習以為常,最多抬頭抱怨幾句天氣,彷彿這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。

《天氣之子》展現出一個卑劣的成人世界,反映了資本主義社會的高度不平等,新生代淪為備受壓迫的一群。電影呈現的是一種悲涼的世界觀:堅持原則的人,並不一定有好結果,甚至不一定被別人認同。當大多數人都不會改變,你還要堅持下去嗎?堅持的意義又是什麼?這是每個人都要面對的抉擇。

《天氣之子》2019年暑假上映之際,時值香港抗爭運動的高峰,劇中的一事一物,彷彿都和現實緊密關聯,盡在不言中。

災難之後,如何重新上路

到了新海誠的新作《鈴芽之旅》,故事則來到了災難之後。高中生鈴芽偶遇「關門師」草太,並跟隨他的步伐踏上冒險之旅。原來在人們遺下的廢墟中,常會出現被稱作「後門」的門,開啟後會跑出「蚯蚓」並引發地震。因此草太需要四出遊走,找尋開啟的門將它鎖上,並把那塊土地還給原來的持有者「產土神」。

隨著鈴芽追尋日本各地的廢墟,才逐漸揭露她原是災難的遺孤,廢墟正是日漸被淡忘的災難遺址,當中仍殘留著逝者的聲音和記憶。而歇力將那些門關上,既是要讓逝者得到安息,亦是撫平仍然在世者的創傷。塵歸塵,土歸土。

新海誠的故事當然深深植根在日本的歷史文化,但對土地和大自然的尊重和敬畏,和特別是對年青一代處境的關懷,卻是放諸四海而皆準。香港雖是個免於天然災害的福地,但在既得利益者的視野裡,土地就只剩下商品化的市場價值。自菜園村、新界東北、洪水橋、明日大嶼到北部都會區,一路走來,經歷了翻天覆地改變的,已不但是這座城市的硬件配置,同時亦是作為軟件的核心價值。

而作為這一代香港的年輕人,則驟然成了捍衛土地和核心價值的主角,亦變成守護這座城市過程中的犧牲品——與體制和既得利益發生激烈碰撞,形成如地震般的劇烈政治衝突,到頭來揹上了這段沉重的歷史創傷。

看過新海誠的電影,期望仍然留下或散落各地的年輕人,能夠找到重新振作再出發的動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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